《笑猫日记》启示录
杜传坤(教育学博士)
  如果你读过“淘气包马小跳”的故事,就一定知道马小跳有个表妹叫杜真子,也当然记得杜真子有一只“笑猫”,而他正是这套新丛书《笑猫日记》的真正主角。笑猫的日记自然不同于《男生日记》和《女生日记》,形式内容都不同。故事在笑猫“这一天”、“第二天”、“又一天”的娓娓讲述中展开,显示出个性化的动物时间观,避开了人类历法对故事的机械切割。同时,迥异于此前日记体小说中故事片段连缀的结构方式,笑猫讲述的是一个个连贯完整的“大故事”。此外,笑猫的第一人称叙述,也大大增加了故事的悬念和戏剧性,追随着他的目光和足迹,我们将与其一起经历一个又一个新奇有趣的故事。诸如:粉碎保姆狗的阴谋,欣赏塔顶上的虎皮猫,搭救那只想变成人的猴子等。精彩的叙述将使阅读变成一次快乐的历险,并在快乐中体验成长的感觉。

  《保姆狗的阴谋》具有侦探小说的紧张奇险。一只忠诚、机智、坚韧却又工于心计、老奸巨猾的保姆狗,一次次设计陷害由他带大却又使他失宠于主人的牧羊犬,最后反倒害死了自己。显然,这是一个有关“嫉妒”主题的童话。然而它又不是简单的善恶因果报应,因为恶的毁灭并没有给人带来胜利的喜悦,倒有种说不出的沉重与难过。其原因在于,这仇恨与爱和悲伤交织在一起,在这一点上,故事写出了“人性”的复杂与深度。“阴谋”造成的紧张气氛牢牢抓住了读者的心,然而又未落如恐怖小说的窠臼,这不但多亏笑猫的机智勇敢,也得益于诸多喜剧性的细节描写――如京巴狗“地包天”的可爱等。这些都在无形中冲淡了略显“阴森”的气氛,透出几分幽默与轻松。

  《塔顶上的猫》从根本上讲仍是关于“嫉妒”的故事,只是风格与前一篇迥异,它更像一出荒唐的闹剧,有着漫画式的夸张、幽默与讽刺,将那些丑态百出的“资格猫”的“群像”淋漓尽致地展现于嬉笑怒骂之中。塔顶上的那只虎皮猫,以她的高贵、优雅、孤独和沉默,将这一切无聊、愚蠢、诽谤、中伤与庸俗统统击碎于无形之中,彰显出嫉恨者的可笑复可怜。但是,故事并没有以我们期待的“大团圆”结束,金子铸就的假猫代替具有生命与灵魂的真猫占据了塔顶,对皆大欢喜结局的超越似乎体现了作者对生活真实更深层而独特的体悟与把握。虎皮猫在哪里?作者把悬念留给了故事,也把一份信念与希望埋在了读者心中:在塔顶的高度,理想的天国,有太多值得我们欣赏的风景。或许,这篇童话的言近旨远、寓意深刻,更令经历过人生风雨的大人们心有戚戚焉,但这并不妨碍孩子们在笑声中读完故事,并产生朦胧隐约的若有所思及所悟。

  以上两个故事似乎都在揭示,每个人的上方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美丽天空,呼唤善良、宽容、正直的美好性格。如果没有好的性格,保姆狗即使一遍又一遍地重新活过,也仍不会有更美好的结局;没有好的性格,即使没有虎皮猫的出现,“资格猫”们也不会有更快乐的生活。我们似乎很容易抽取概括出故事的“思想主题”,然而这并没有使其沦为故事化的“劝善文”,关键在于“主题”是在故事的编织、艺术形象的塑造和语言的生动表达中自然生成的,犹如果汁冰酪一般,将果子味完全融化在酪里。并将表层话语(故事)与深层话语(主题意味)水乳交融,将童年与成年的生命体验相贯通,营造出一种和谐的“复调”美学效果,使得故事能在不同年龄层次的阅读中获得审美价值的不断“增值”。儿童在阅读的快感中体验领悟某些情感与意味,其中的善与美便以隐性的方式参与了儿童的精神建构过程。

  《想变成人的猴子》散发着更多生活化的气息。众多现实人物形象与动物形象联袂出场,气氛更为轻松愉快。马小跳们通过三个回合的较量才将猴子从“对对眼”的手中救出,在马小跳家住了一个晚上的猴子,对生活的理解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愿意留在这儿,变成人,过人的生活,并闹出了一连串令人啼笑皆非的笑话,甚至上演了一场有惊无险的“冰箱之劫”,最后被送回深山老林。故事一波三折,轻喜剧风格的叙述中更有诸多妙趣横生的神来之笔。即使猴子被送回大自然的几分伤感之情,也被随后“绿岛夏宫”中的不速之客――“乌龟”,冲淡得若有若无:笑猫和老老鼠无力赶走住所的侵占者,便干脆拿乌龟当了家具――吃饭的桌子和客人的凳子。这只能属于天才式的想象。

  透过笑猫的眼睛,我们看到了许多性格鲜明的角色形象;笑猫的视角不但成为我们观察其他形象的手段,同时也是展示笑猫自身性格的窗口。这是一只乐观、机智、有思想、具有非凡洞察力的猫,他对孤独的杜真子无限忠诚,是她最知心的朋友,也是所有孩子的朋友。这三部童话中,故事的主线之外一直贯穿着一条副线,那就是杜真子与她妈妈之间的关系,昭示着成人对儿童的种种误解与隔膜。在笑猫的背后,我们看到的是作者的身影,字里行间流淌的仍是杨红樱作品中那惯有的温情与体贴,那份对于童心的理解与呵护。她所描画的不是某几个类似儿童情态的生动细节,而是整体上对儿童生命状态的生机和诗意的独到展现与欣赏。

  尼尔•波兹曼曾经说:我们的文化会忘记它需要儿童的存在,这是不可想象的。但是,它已经快要忘记儿童需要童年了。那些坚持记住童年的人将完成一个崇高的使命。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杨红樱的《笑猫日记》以及她此前的许多作品,都是在帮助我们记住童年,让儿童有一个精神富足的童年,让文学成为他们真正的“恩物”。因为,只有让儿童成为完全的儿童,长大后他才能成为完全的成人。我们的儿童文学也将完成一个崇高的使命。我们期待作者在这条光荣的荆棘路上走下去。